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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如果清點(diǎn)我的歲月，請別忘記
寶山文化館這個窗口，那是我曾經(jīng)
擁有的舞臺。我的目光，我的呼吸，
我的好夢，我的神思從這里流向這
片土地，我的沉思，收獲從這里出
發(fā)，又回到這里，黎明，夜色都是
我的魂靈。
如果清點(diǎn)我的記憶，請別忘記
門前的那棵梧桐樹，那是我常去的
地方，我的精神家園。我的呼喊，
我的沉默，我的創(chuàng)作，從這里轟然
擴(kuò)展，一路通向遠(yuǎn)方。我的希望，
在這里生長，又在這里結(jié)果，萌芽，
落葉都是我的癡情。
如果清點(diǎn)我的熱愛，請別忘記
這片天空，那是我恒久的眺望，我
的癡迷，我的沖動，我的精神在這
里羽翼豐滿，我的鴿子在這里帶回
溫暖，我的文化旅途從這里來又飛
翔去遠(yuǎn)方。
如果清點(diǎn)我的文化，請別忘記
那份情懷，那是我的牽掛，我的留
戀，我的靈感，我的語言，我的河
流從你的影子里奔涌，我的波濤在
你的目光中平靜，對生活的感悟，
在這里被你呼喚醒，對文化的深沉
和敬仰，在這里找到了家園。
如果清點(diǎn)我的明天，請別忘記
這舊貌換新顏的白磚，白瓦，白色
的畫布，每個律動的音符都跳躍著
新生命的溫度與靈魂的色彩，這片
土地在秋日的陽光中，閃著勃勃生
機(jī)的綠色光芒，所有的文化大咖們
從這里起飛，又回到這里落腳，用
身體鋪成一條天路，成為年輕后生
的靠山，大樹，天空和海洋，一代
一代傳承。
如果清點(diǎn)我的遠(yuǎn)方，我想說 :
眼界決定境界，境界決定格局，寶
山文化館最終將修煉成超強(qiáng)吸金
體，讓志趣相投的心靈在這里相交，
靈魂在這里碰撞，是起點(diǎn)，也是終
點(diǎn)。
雪一落，這里一定會美成詩。
文 / 亦然
雪一落，這里就美成了詩
綜合性群文雜志
2024 年第 2 期
總期號第 34 期
出版日期：2024 年 12 月
主 編：許 建、李 君
副 主 編：郭 贇、張大鵬、朱 虹
責(zé)任編輯：余漢琴
文字編輯：張季潔、周辛欣
特邀編輯：趙榮發(fā)
主管：
上海市寶山區(qū)文化和旅游局
主辦：
上海市寶山區(qū)文化館、上海市寶山區(qū)圖書館
協(xié)辦：
上海市寶山區(qū)文學(xué)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
上海市寶山區(qū)作家協(xié)會
《寶山文藝》編輯部
地址：上海市寶山區(qū)牡丹江路 1760 號
郵編：201999
本刊投稿郵箱：
123434236@qq.com
封面作品 :《Day111 我和我的夢鄉(xiāng)》Lunana DIARY
1
卷首語
9
文研論壇
2
寶山風(fēng)華
目
錄
雪一落，這里就美成了詩 亦然 / 01
3
小說天地
邵成 吳建國 / 07
賣報阿姐 鄧美玲 / 10
金甌缺 陳俊蓉 / 12
5
筆尖童心
玩偶 鐘佩璇 / 24
在愛的盡頭等你 吳騏宏 / 27
7
書畫攝影
/ 42
/ 49
04 / 中國公學(xué)里那個男孩和女孩的故事
4
散文掇英
16 / 崗樓頂上那五只水蜜桃 牛傳忠
18 / 午夜列車驚魂 葉良駿
20 / 三棵樹 趙積尤
22 / 今夜，雨滴溪水伴我入眠 劉向東
6
詩歌精選
30 / 劉希濤短詩選 劉希濤
36 / 風(fēng)雪，將此刻的人間搖動 倪寶元
40 / 坐在秋的風(fēng)景里 陳曦浩
8
文藝評論
35 / “鋼鐵詩人”熾熱的情感 曹愛紅
關(guān)于公共圖書館文創(chuàng) IP 發(fā)展路徑的思考 / 54
秉初心——慶祝新中國成立 75 周年
錢賾 嚴(yán)燕倩
唐吉慧
吳淞十四街坊留憶
寶山?諸暨兩地書法篆刻交流展
4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寶山風(fēng)華
文 / 唐吉慧
中國公學(xué)里
那個男孩和女孩的故事
100 多年前，吳淞有一所中國
公學(xué)。
女孩是十七歲進(jìn)入中國公學(xué)預(yù)
科的，她很漂亮，功課也好，喜歡
體育，是學(xué)校籃球隊隊長，得過女
子全能運(yùn)動第一名，由于皮膚生得
黑，同學(xué)們愛叫她“黑牡丹”。
那年，老校長辭職，新校長請
來位男孩教文學(xué)，女孩選了男孩的
課。男孩是大兵出身，
卻書生模樣俊俊雅雅，
第一次進(jìn)課堂做先生
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窘窘立在講臺前：“你
們來了這許多人，我
要哭了。”男孩寫了
不少書，女孩念過他
的小說，覺得他并不
可尊敬，只是個會寫小說的青年而
矣。
男孩的字寫得很漂亮，在當(dāng)大
兵前是 “司書”，寫一角公文，
謄一份報告，每月四塊錢的薪水，
吃喝省下的零星就藏在襪子或鞋底
里，五個月內(nèi)居然買了十七塊錢的
字帖。正式從軍了，別人的墻上掛
滿大槍小槍，他的房間卻貼滿自己
中國公學(xué)大樓及教室舊影
5
寫的字。每個視線所及的角落，還貼著小
字條：“勝過鐘王，壓倒曾李”。因為那
時他知道寫字出名的，死了的是鐘繇王羲
之，活著的是曾熙李瑞清。他以為只要超
過他們，一定就可獨(dú)霸一世。真的，他的
章草寫得真好，圓轉(zhuǎn)溫婉，趣長意深，是
章草兩千多年的綿延新添的一朵枝上花了：
細(xì)雨飄盡，花動一山春色。
有一天，男孩給女孩寄了一封情書：
“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愛上了你？”女
孩沒有回信，接著有了第二封、第三封、
第四封……男孩還將情書夾在女孩的作業(yè)
本里。偏偏這么美的字，寫的情書，女孩
讀了沒有感動，緣由熱愛體育，女孩那時
與他的一位學(xué)長常常形影不離，學(xué)長是萬
米長跑的健將。女孩起初退還了男孩那四
封信，接著覺得男孩失禮，跑去告訴了校長。
校長笑笑說：“有什么不好！我和你爸爸
都是安徽同鄉(xiāng)，是不是讓我跟你爸爸談?wù)?/p>
你們的事?！迸⒓奔t了臉：“不要講！”
校長認(rèn)真地說男孩頑固地愛著她，女孩應(yīng)
聲而出：“我頑固地不愛他！”其實(shí)女孩
有很多愛慕她的男孩，她把收到的情書
一一在日記本上編了號：FROG NO.1、
FROG NO.2、FROG NO.3……（青蛙 1 號、
青蛙 2 號、青蛙 3 號……）女孩的二姐逗她，
那個男孩老師該排到癩蛤蟆十三號了。
1930 年，那年的冬天上海格外冷，吳
淞口的大風(fēng)吹來吹去，男孩一個人窩在學(xué)
校的宿舍里十分無聊，只能成天用棉絮包
腳坐在桌子邊上。這天氣讓他討厭極了，
他說：“落雨不落雪，落過一次雪還落雨，
不講道理的陰郁?！彼闷鸸P給朋友寫起
了信，他告訴他的朋友，他愛上了一個女孩，
一個穿布衣、黑臉、平常的女人。
不過后來女孩仍然嫁給了男孩，因為
中國公學(xué)禮堂暨男生宿舍 中國公學(xué)女士宿舍 攝于 1927 年冬
6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好?；槎Y在北平舉行，極其
簡單，簡單的只有好友送的一床錦緞百子
圖罩單。男孩曾對女孩表白：“我行過許
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shù)的云，喝過許
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dāng)最好年齡
的人?！?/p>
數(shù)十年后，男孩成了一位七十歲的老
人。女孩的二姐去看他，臨走，他叫住女
孩的二姐，從鼓鼓囊囊的口袋取出封皺巴
巴的信：“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封信?！彼?/p>
把信舉起，面容有些羞色，又充滿溫馨?！拔?/p>
能看看嗎？”女孩的二姐問。他把信放下，
又像給，又像不給，就把信放在了胸口，
既而塞回口袋。女孩的二姐想，真傻，怎
么去看人家的情書呢。忽然聽他輕輕呢喃：
“她的第一封信——第一封?！闭f著，像
個孩子似的傷心哭了起來。
女孩是從蘇州九如巷走來的張家三小
姐，張兆和；二姐是張允和；新校長是胡適；
男孩是寫《邊城》、寫《長河》的沈從文。
女孩比男孩小 8 歲，女孩做男孩學(xué)生時，
男孩暗地給她起了一個外號：黑鳳。
沈從文與張兆和 1935 年攝于蘇州 晚年沈從文與張兆和
7
小說天地
1942 年，是抗日戰(zhàn)爭最為艱苦的時期，
夏末初秋，地下組織獲得情報，南京汪偽
政府的混成旅已經(jīng)在鹽城地區(qū)秘密征兵。
上級要求，把這批壯丁中貧苦農(nóng)民的子弟
送到姜堰，加入新四軍的行列。
邵成的叔叔在鹽城的一家商行里“做
事”，他是地下組織一個支部的負(fù)責(zé)人，
他的侄子邵成也在這批壯丁的名單中。根
據(jù)組織安排，邵成沒有去姜堰參加新四軍，
而是被他的叔叔送到了灌河岸邊的一條航
風(fēng)船上。
“從今天開始，你就參加革命了，一
切都要聽潘老大的。家里，你媽媽我會讓
你嬸嬸照顧的?！笔迨鍖ι鄢山淮藥拙?，
就匆匆走了。邵成的阿爹在邵成很小的時
候就去世了，邵成是在叔叔的資助下，讀
到了高小畢業(yè)，然后在鹽場上做雜活。邵
成最聽叔叔的話。
潘老大把手撫在邵成的肩膀上，二十
歲的邵成猴瘦，兩眼卻炯炯有神。
幾天后，潘老大的船在一處淺灘上拋
錨了?！斑@里是長江入?？诘镍喐C沙，這
里往西再轉(zhuǎn)彎，就到了吳淞，就到上海了；
這里往東，就是東海，再往北，就是我們
灌河口了。”聽潘老大的話，邵成的心里
已經(jīng)明白了，這里是交通要道。叔叔是新
四軍的人，新四軍在和東洋兵打仗，叔叔
和潘老大是讓自己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天黑了，船上的水手在潘老大帶領(lǐng)下，從
淺灘上走到蘆葦茂密的地方，用鐵鍬墊土，
然后把船上帶來的毛竹麻繩等物品從船上
卸下來，很快搭成了一個可以住人的“環(huán)
洞舍”。這是邵成住的地方。天亮早潮里，
潘老大的船拔帆起錨了，為邵成約定的事
是：你是呂四人，在這里靠捉魚為生；如
果有船靠泊這里，就一定要接待他；如有
文 /吳建國
邵成
8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東洋兵查船查人，首要的任務(wù)是保護(hù)自己
的同志?！敖裉煸绯蓖顺焙?，會有一個叫
竹青的人來陪你住幾天，教你在這里怎么
過下去。這個人是航風(fēng)船上的水手，家就
住在岸上鴨窩沙的圩里?！迸死洗箨P(guān)照邵
成說。
竹青是從岸邊方向的蘆葦蕩里走來的，
兩個年齡相近口音不同的人年輕人，說話
讓對方聽懂了就會覺得十分開心。竹青教
邵成識別航風(fēng)船是裝貨的還是捕魚的，讓
邵成知道東洋兵的巡邏艇最怕落潮后淺水。
竹青講的潮汐規(guī)律讓邵成感到很奇怪，更
奇怪的是落潮后，每一個淺水灘里都有魚，
而這里的魚又是這么好吃！竹青還告訴邵
成，秋天里蘆葦會很快枯萎，這樣，這個“環(huán)
洞舍”會暴露在東洋兵的望遠(yuǎn)鏡里。
竹青走后，邵成在鴨窩沙北灘蘆葦蕩
里的生活充滿了恐懼和孤寂。潘老大的船，
會在不經(jīng)意間靠上來，給邵成帶來米鹽油
等。而一盞洋油燈，讓邵成的“環(huán)洞舍”
里沒有了夜晚，邵成睡不著覺的時候，就
會點(diǎn)起燈，唱他會唱的小調(diào)。在秋風(fēng)勁吹
后的日子里，邵成的“環(huán)洞舍”里先后來
了幾個人，有的只住了一個夜晚，有的住
了幾天，他們共同的特點(diǎn)是，話不多，晚
上不讓邵成點(diǎn)洋油燈，然后，就是仔細(xì)聽
著長江的江面上那“突突突”的聲響。邵
成知道，他們是在等待接頭的人乘船過來，
有的是在躲避汽艇上東洋兵的盤查。
農(nóng)歷十月廿二，正是潮頭上漲的時候，
潘老大的赭色帆船來了就要走。手捧著娘
帶來的棉衣，邵成目送著潘老大的船向西
駛?cè)ィ阌邪雮€時辰了，赭色帆船在瑞豐
沙這里左轉(zhuǎn)去了吳淞方向……邵成哭了，
邵成想娘了，二十歲，這樣遠(yuǎn)離娘親孤身
一人生活在荒茫野蕩的鴨窩沙，年輕的邵
成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膽量？！天黑了，不
遠(yuǎn)處一簇枯萎的莞草叢中，有幾只野鴨在
覓食，淚眼模糊的邵成心里一驚，放下娘
帶來的棉衣，低下身體匍匐著接近了這簇
莞草，撲上去，兩只手里，各捏住了兩只
野鴨的脖頸。
這是捉野鴨的方法。
邵成突然想到，如果東洋兵來查，冬
天里沒有魚蝦的時候，就說自己是捉野鴨
的——野鴨也是從北邊飛來，和鹽場的淺
灘上三三兩兩的野鴨不同，這里的野鴨成
群結(jié)隊，又好像飛到這里以后就不走了。
這段長江的灘涂很長，寬有兩三里，蘆葦
蕩里，有莞草和各種野草的結(jié)籽，有小魚
小蝦，這些都是野鴨的食料。滿潮的時候，
野鴨會棲息在蘆葦上，退潮之后，它們就
到蘆葦?shù)母亢蜏\灘上覓食。野鴨每只不
過 3 斤，肉結(jié)實(shí)有香味，冰封的日子里，
野鴨會自然凍死。
時節(jié)“三九”后幾天，這段江面上東
洋兵汽艇增加到了三條，中午滿潮時分，
一條東洋兵的汽艇突然停在了邵成的“環(huán)
洞舍”前，甲板上，是幾個端著槍的東洋兵。
邵成站在“環(huán)洞舍”的東側(cè)。
汽艇上，一個會說本地話的人問：“你
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呂四?！?/p>
“在這里干什么？”
9
“摸魚，捉野鴨?！?/p>
官樣的東洋兵跳到這處土坡上，土坡
的邊緣已經(jīng)結(jié)冰了，東洋兵低頭進(jìn)了“環(huán)
洞舍”，過了好一會才出來，他一定聞到了
“泥涂灶”上燒的野鴨肉，就讓汽艇上的
東洋兵把門前籮筐里的十幾只野鴨拿走了。
這之后，這條汽艇上的東洋兵來過幾
次，每次都拿走邵成捉到的野鴨。
……邵成守著的這片蘆葦蕩，春分過
后就會冒出新芽，到端午前就淹沒了人影。
這段江面上，東洋兵開始對來回的航風(fēng)船
都要進(jìn)行檢查。一天深夜，潘老大的船靠
上來了，他讓邵成格外小心，對每一條過
往的航風(fēng)船，都要留意。
這天傍晚，邵成看到一條船走在航道
里側(cè)，這是呂四港馬老大的船，會不會要
靠過來？從瑞豐沙這里的江面上，突然出
現(xiàn)了兩條東洋兵的汽艇。這條航風(fēng)船因此
徑直往東駛?cè)?，東洋兵追到這條航風(fēng)船后，
很快折返了，而且是朝這個方向駛來的。
就在邵成疑慮之際，有人游到“環(huán)洞舍”
前，而東洋兵的汽艇已經(jīng)向這里駛來了！
邵成撲到江水里，把游過來的人推到“環(huán)
洞舍”西側(cè)的竹舴上，告訴他東洋兵的汽
艇已經(jīng)追來了，你一直朝蘆葦蕩的深處走！
待邵成爬上土坡的時候，東洋兵的汽
艇已經(jīng)頂?shù)健碍h(huán)洞舍”上了。這個官樣的
東洋兵已經(jīng)在望遠(yuǎn)鏡里看清了，他要抓的
新四軍，就是被眼前這個光著膀子的人送
進(jìn)了蘆葦蕩。
“你的，把新四軍交出來??？”
邵成答：“我沒有看到新四軍啊?！?/p>
嘿嘿，東洋兵冷笑了兩聲，拔出手槍，
朝邵成的胸口連開了三槍。
因為怕汽艇在落潮里擱淺，東洋兵的
汽艇退到了長江里，走了。
……夜里，杜記棺材鋪送來了一口上
好的棺材，竹青和鴨窩沙的圩里人收殮了
邵成，把他埋在了他的“環(huán)洞舍”前。之后，
竹青在蘆葦蕩里找到了那個跳船的新四軍
情報員，乘著夜色，用舢板把他送到了崇明。
——公元 1968 年的嚴(yán)冬里，竹青老大
把全新的機(jī)器船開到了長江的北航道里。
江灘上搭竹橋，讓紅布覆蓋的邵成骨殖上
了船，送邵成回家。
沒有驚動各級領(lǐng)導(dǎo)，叔叔把侄子邵成
埋葬在了他的父親墓旁。墓碑是公社送來
的，在“革命烈士邵成之墓”墓碑上，“革
命烈士”四個字，待政府批復(fù)后，再描上
紅字。潘老大是被他的水手從連云港用拖
拉機(jī)接來的，他從懷里掏出一沓黃紙燒給
邵成。邵成的媽媽眼睛已經(jīng)失明了，她坐
下來，撫摸著墓碑，說：“這么厚實(shí)，就
怕這孩子受用不了?！?/p>
冷風(fēng)凄切。整個落葬的儀式上，邵成
的叔叔不時端起袖子擦拭著眼淚，當(dāng)隨船
來的上海市寶山縣民政局助理員楊行要把
材料送去響水縣政府的時候，被他阻止了，
他說：“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期間，我們
把一批又一批青年送上了戰(zhàn)場……今天，
邵成這孩子回家了，我們心里已經(jīng)滿足了，
就不要再給政府添麻煩了?！?/p>
10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小說天地
我喜歡讀書、看報，自然也經(jīng)
常去書店，或者一些報攤?cè)ベ徺I書
報。在我每天上下班乘車的車站旁，
有一個露天報攤是我經(jīng)常光顧的。
攤主是個四十來歲的阿姨，我和她
交往多了，相互熟悉起來了，我就
稱她為阿姐。
她中等身材，膚色黑黑的，圓
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她總是笑
臉盈盈地招呼客人，向他們介紹，
今天哪些報刊是最新一期的。我喜
歡讀的報刊中，有《讀者》《新民
晚報》《報刊文摘》等，買的次數(shù)
多了，那位阿姐也就有了記憶和判
斷，有一次，她問我：“你是公司
的白領(lǐng)吧？”我有點(diǎn)詫異，問她，
“你怎么知道的，不會就憑我經(jīng)常
在你這里買過報紙吧？”“有點(diǎn)是，
但也不全是?！卑⒔阈χ卮穑暗?/p>
我這里買報買書的人不少，但你和
一些愛看八卦消息，打發(fā)時間的讀
者不一樣。”見我還在發(fā)愣，阿姐
又說，“你喜歡的報刊，還有閱讀
時安安靜靜的模樣，都與眾不同。
比如《作家文摘》看的人很少，但
你就特別關(guān)注，讀得非常用心，有
時甚至忘了乘車呢！”“哦，”我
心里不禁一動，“看來，阿姐你也
是個讀書迷??！”阿姐笑了，回答
得十分坦率：“我當(dāng)然也喜歡讀書
看報，所以才干上這個工作呀！”
后來，我對這位賣報阿姐有了
更深的了解。那天中午，我去車站
接一位朋友，那時行人稀少，我等
賣報阿姐
文 / 鄧美玲
11
著等著，就和賣報阿姐閑聊起來。原來，
阿姐是位輕微腿疾的失業(yè)人員，已離異，
身邊有個讀高中的女兒。街道辦和居委照
顧她，根據(jù)她的希望，允許她在車站旁設(shè)
立一個賣報刊的小攤位，以解決生活困難。
阿姐非常珍惜這個機(jī)會，因陋就簡地辦起
了這個攤位。她在一輛小三輪車上放了兩
張鐵框鐵絲網(wǎng)格，將報紙平攤在上面，地
上放兩只紙板箱，上面平放些雜志類的刊
物，車座墊上、車龍頭的架筐里，也都掛
放著書刊報紙。就這樣，阿姐日出晚歸，
無論酷暑寒冬，風(fēng)吹雨打，也靠著一把油
布傘和一些塑料布天天出攤。
我知道這些情況后，對她更為上心，
有一次問她：“阿姐，你這樣天天出攤，
不覺得苦和累嗎？”阿姐回答得十分干脆：
“是人總會有累的感覺 ，可咬咬牙也就挺
過來了?！?/p>
阿姐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在寒
風(fēng)凜列的清晨，她伸出滿是凍瘡的手，把
書報遞給讀者；在夏日熱浪滾滾的午后，
她的額頭上冒著汗，手臂上布著痱子，依
然守候著攤位，整理好那些書報刊物，等
待隨時來到的讀者顧客。她不急不慌，猶
如一泓湖水，平靜中藏著滿滿的活力，詮
釋著一個卑微的勞動者的生命圖像和價值。
只是，后來我因為各種原因，很少在
這里乘車；再后來，隨著街頭書報亭越來
越少，幾近消失，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這
位賣報阿姐了。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否已經(jīng)
改行，或者找到其他工作了，但我相信，
只要她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滿滿的希望和活
力，她一定會找到新的出路，忙著并不斷
改善著自己的生活。
12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凄望眼、征鴻幾字，暮投沙磧。
試問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水云浩蕩迷南北。
一
雨水滂沱，偶有江舟逆流而上，駛向
東南。
盼兒獨(dú)自坐在渡口的驛站里，怔怔地
看著對岸的沙洲，回憶把她拉回到三天前。
那是個春寒料峭的夜晚。濃濃的寒氣
猶如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汴京城的四面
八方。
彼時，有一股金兵已渡江南下，將戰(zhàn)
火燃到汴京。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
不作。百姓罹難，紛紛顛沛流離。
盼兒十六歲時嫁給宋五，夫妻倆在汴
京經(jīng)營著一家店鋪，名為“宋氏魚莊”。
二人膝下有個剛滿五歲的兒子，小名叫阿
寶。先前的日子倒是和和美美，雖非富商
貴胄，卻也衣食無憂。
可自從國土淪亡后，宋五就陸續(xù)將店
里的錢財、食物施舍給遭難的左鄰右舍，
有時甚至連盼兒和阿寶都要忍饑挨餓。
一向過慣了安穩(wěn)日子、被家人呵護(hù)著
的盼兒忍不住了。那一晚，是她向夫君宋
五提出要跟隨逃難的官民一起南遷。
“住嘴！”孰料宋五厲聲喝止，一揚(yáng)
手便把她推倒在地，怒道：“這是我們自
己的家園，每一寸土地都不能放棄！我們
的腳一旦走了，土地就不屬于我們了！”
那一刻，宋五的眸子里仿佛燃著一團(tuán)熊熊
小說天地
金甌缺
文 / 陳俊蓉
13
的火光。
看到盼兒驚悸的面龐，宋五怒氣不減
，“衣冠南渡，衣冠南渡，一國的精氣神，
真的能渡過大江嗎？你要走，你走 ! 我和
阿寶是堅決不會離開的！”
房中的燭火燃盡，光線開始變得昏暗。
在戰(zhàn)亂帶來的持續(xù)恐慌和夫君的冷淡
質(zhì)疑下，壓抑了很久的盼兒終于受不了了，
獨(dú)自一人踏上了南渡的漫漫長路。
二
盼兒離開的那天，天降大雨。很快，
汴河水位就漲得很高了。
幾條街的人都在往高處遷移?！八问?/p>
魚莊”與這條街的其他商鋪所在的地勢較
高，成了人們躲避災(zāi)難的地方。魚莊不再
做生意了，好在仍有足夠的儲糧，宋五吩
咐廚房做更多的飯菜免費(fèi)提供給大家。
宋五不時怔怔望著淼淼大雨，心里念
著盼兒，“不知她是否已經(jīng)安然渡江了？”
這么多年來，宋五一直為“宋氏魚莊”
而深感驕傲，它是他與盼兒起初在一起時
就有的夢想。在那些沒日沒夜操勞的日子
里，唯一的支撐便是盼兒一次次給他的鼓
勵和扶持，每一次都讓他在迷惘中看見未
來家園的樣子。
可如今，盼兒卻離開了他。
宋五沒有時間感傷。他將兒子安頓在
自家后院，就一直忙著照顧災(zāi)民。傷亡人
數(shù)一直在增加，房屋被水吞沒去大半，有
些房子已經(jīng)坍塌，周遭的樹木斷成枝枝葉
葉，看得叫人人心惶惶。
宋室移都，留在北方的百姓是最惶恐
的人。被擄掠的人民在侮辱、饑餓、傷凍
的接連攻擊下，倒斃沿途，不計其數(shù)。
幸存者惶惶如喪家之犬，蹣跚茫然地
走向無盡的遠(yuǎn)方……
三
是夜，大雨如注。盼兒被湍急的河流
擋住去路，在渡口熬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是陰天，人們都以為雨水
將要消停了，誰料老天爺瞬間又發(fā)怒了，
狂風(fēng)卷得飛快，旋即下起了瓢潑大雨。
驀然，盼兒看到一個小男孩又凍又餓，
號啕大哭。他的母親忙把他摟在懷里，孩
子卻因母親更加冰冷的衣裳哭到失聲。盼
兒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男孩裸露在外的小手
小腳，稚嫩的樣子仿佛阿寶一樣。
那一刻，盼兒的心驀地一痛，眼簾一低，
蘊(yùn)了一夜的淚隨即流出。終于，她再也控
制不住，起身沖上了回汴梁城的官道。
當(dāng)盼兒氣喘吁吁趕到家門附近時，一
眼看見宋五正在店外的街道旁安置流離失
所的難民。在他身后，人來人往，儼然一
幅流動的水墨，筑成一道寂寞零散的人墻。
天地間，仿佛只有背脊挺直的宋五，
就那樣站著。
宋五消瘦了，下巴長出濃密的胡須，
連日以來照顧阿寶，照顧飯店里避難的人，
讓他一下子變得蒼老起來。
盼兒剛想上前去，卻見從街邊轉(zhuǎn)角處
沖出來一隊氣勢洶洶的金兵，朝著宋五他
們厲聲喝道，“把這里所有的糧食交出來，
14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否則殺了你們！”
宋五立刻橫身擋在了一眾難民面前，
“休想，那是百姓的活命糧！”
話未說完，只見寒光乍現(xiàn)，不過是電
光火石的一剎那，一桿長槍已直刺進(jìn)了宋
五的心窩。握槍之人提手一拔，艷紅的血
光噴薄而出，宋五悶哼一聲，斜斜地倒在
地上，唇邊滲出一絲蜿蜒的血痕。
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宋五！”渾身發(fā)抖的盼兒不顧一切
地沖了過去。
宋五一個恍惚，朝著帶有哭腔而又熟
悉的聲音的方向望去。
不過兩三秒的瞬間，盼兒便看見宋五
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淚。那滴淚珠從右邊
臉頰劃過，像一顆短暫的流星，彌足珍貴
得讓人忘了一切……
“盼兒，還能看到你，太好了！”宋
五倒在盼兒懷里，聲音粗重嘶啞。他微笑著，
勉力睜開含淚的雙眼再看了看她，用盡所
有的精神說出最后一句話：”好盼望能看
到盛世……永安……”
盼兒心如刀絞，將淚濕的臉頰緊貼在
他胸前：“會的，會的……”
那一刻，宋五的雙眼在日光下，漸退
散了所有悲憤，竟恍如當(dāng)年初見般清澈如
水，只是如此靜看著她，直到手軟軟落下，
無力再動。
四
那隊金兵快速查看了店里 ，或許是未
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捋走所剩無幾的物資，很
快便揚(yáng)長而去。
幾日后，金軍攻勢如潮，汴京也被徹
底掠劫，城內(nèi)風(fēng)聲鶴唳。
剛剛安葬好宋五的盼兒亦迫不得已帶
著阿寶，隨著人流踏上了南渡的征途。
為避開金兵，盼兒一直選走小路。每
到天盡黑時，母子二人便在附近山坡上尋
一個可容身的山洞棲身一宿，翌日天亮后
再行趕路。
就這樣，孤兒寡母在惶恐不安和饑餓
疲倦中，度過了很多個漫漫長夜。
十余天后，盼兒歷經(jīng)艱難，終于帶著
阿寶渡過淮河，輾轉(zhuǎn)來到臨安，暫時擺脫
了金軍的迫害。
經(jīng)過反復(fù)思量，盼兒決定在西湖邊錢
塘門外重操舊業(yè)。于是忍痛變賣了丈夫生
前送她的首飾，在西湖斷橋附近租了一間
房子，開了家“宋嫂魚莊”。
從此，盼兒自稱宋五嫂。為了吸引客源，
她多方尋訪，很快發(fā)現(xiàn)地域不同，飲食也
有差異，便將汴州口味結(jié)合南甜北咸的特
點(diǎn)，取材西湖產(chǎn)的镢魚或鱸魚，蒸熟取肉
撥碎，添加配料燴制，創(chuàng)造了一道新菜，
取名為“宋嫂魚羹”。
由于她做出來的魚羹色澤鮮亮，鮮嫩
華美，味似蟹肉。日子一長，臨安城里的
百姓都知道斷橋邊的“宋嫂魚莊”有個叫
宋五嫂的廚娘，做出來的魚羹美味絕倫。
五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p>
15
日子如白駒過隙，在西湖邊的年年柳
色中青了又黃，黃了又青。
宋五嫂漸漸老了，鬢角白發(fā)叢生。她
卻時常憶起街頭漂泊，汴京陷落、南渡慘
象，……過去的一切，多像一場夢啊。
很多年后的一個中秋之夜，湖平如鏡
的西湖之上，倒映著一輪圓月，飛彩凝輝。
此時的臨安城內(nèi)，大街坊巷中店鋪鱗
次櫛比，買賣晝夜不絕。無數(shù)船舫泛舟西
湖，賣藝人各自吹彈、謳唱、起舞、分茶，
種類繁多，不可勝數(shù)。
此時，“宋嫂魚莊”內(nèi)來了一位錦衣
華服的男子。他在品嘗了魚羹后，直呼：“柔
嫩細(xì)滑， 鮮香四溢，簡直美味賽蟹羹！”
旋即便喚來宋五嫂，問其做法。
孰料，宋五嫂竟潸然淚下。男人問她
為何如此悲傷。
宋 五 嫂 泣 道，“ 金 兵 破 城， 魚 莊 被
毀，官人被殺，我們孤兒寡母沒了活路，
只能南下于此。這道菜是將魚肉和魚骨分
離……，是看到天下人南北骨肉不能團(tuán)聚，
才創(chuàng)作出來的。希望百姓都能夠記住國家
苦難，期待早日回家的那一日……”
“回家……”，這兩字聽得華服男子
頗為傷感。他舉目回望無涯的天際，往事
忽如潮水般涌來。
原來，此人正是彼時南宋的太上皇趙
構(gòu)。
宋五嫂的話恰似一根長線，南北分離
就是線頭，連接著二人的回憶。他們不約
而同地想到當(dāng)時當(dāng)?shù)匾约按撕蟀l(fā)生的一切，
一時都沉默下來。
靖康二年，金人的鐵騎踏破大宋山河。
被擄去的人眾中，就有他的父親、胞弟、
妻妾和最為掛念的生母。遙望中原，作為
離人之子，趙構(gòu)望得更為深切，望得更為
傷悲。
此時，天際有陰云掩過，蔽了半面滿月。
“何勞玉斧，金甌千古無缺。”
趙構(gòu)靜默良久，眼底沉淀著一片蒼涼。
六
百余載間，西湖的歌舞依舊在云水光
影中不做片刻停歇。
“一碗魚羹值幾錢，舊京遺制動天顏。
時人倍價來爭市，半買君恩半買鮮。”
一分魚香，一分情思。吃起這道菜，
就會想起逝去的妻子兒女和父母；談及京
華舊夢，便會有恍有隔世之感。南宋百姓
既怕觸痛心情，又怕把前塵淡忘了！
他們吃的雖是魚羹，卻也是滿滿的故
土之情。那是南方與北方的糾葛，那是光
榮與恥辱的交織。
此后多年，有無數(shù)吃過宋嫂魚羹的人，
但只有汴州民眾才知這道菜背后的深意。
那是郁結(jié)了一百五十一年的遙望中原的懷
舊之情。
他們每個人心中都在高唱一曲遙望中
原之歌，都祈盼有朝一日，日月重光，金
甌無缺，親人骨肉再圖破鏡重圓。
正如一代又一代的南宋子民曾無數(shù)次
跪在祖先家人的牌位前，心中默念的那樣：
“惟愿山河無恙，花長開，月長圓，人長在?！?/p>
16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散文掇英
崗樓頂上那五只水蜜桃
文 / 牛傳忠
路過飄香的水果攤，黃橙橙的
水蜜桃又使我想起那段難忘的經(jīng)
歷。
多年前在無錫某部隊服役。我
所在的連隊有個特殊任務(wù)，是安
排哨兵輪流去兩公里遠(yuǎn)的營區(qū)后山
腳下，守衛(wèi)彈藥庫，彈藥庫緊挨著
附近村民的百十畝水蜜桃桃園，哨
兵站崗的崗樓與桃園僅隔著一道矮
墻。每年春夏來臨，那桃園里的一
株株桃樹枝頭萌芽了，很快，滿園
的桃花盛開了，一片醉人的粉紅色
花海從崗樓的小窗子投映進(jìn)來，驅(qū)
散了我們這些哨兵的枯燥與單調(diào)。
某日，當(dāng)班哨兵發(fā)現(xiàn)，崗樓頂
上長出一根桃樹枝，順著樹枝望
去，這樹枝竟連著隔壁桃園的一棵
粗壯的桃樹，它跨過矮墻，輕輕地
搭在了崗樓頂上。起先，哨兵們對
這越墻的桃枝只是不經(jīng)意的望一眼
而已，待到矮墻外那桃園桃花盛開，
搭在崗樓頂上的這根桃枝，同時也
綻放出數(shù)朵鮮艷的桃花，偏僻的崗
樓不再寂寞枯燥，每一個哨兵的心
中都泛起“小資”情趣，時不時把
目光舉向崗樓樓頂。一根綻放桃花
的枝條，將平日里嚴(yán)肅冰冷的崗樓
妝點(diǎn)的浪漫起來。
原本只是查崗時才前來這偏僻
崗樓的連長和指導(dǎo)員，竟也頻頻來
17
崗樓轉(zhuǎn)上一圈。連長放眼矮墻外那片花海，
再昂首愁著崗樓樓頂，輕嘆一聲：“可惜
啊，崗樓這里不能拍照。”“每一班哨兵
都要看護(hù)好，不允許把這根桃樹枝折了?！?/p>
指導(dǎo)員命令道。
桃花的花期不長，沒多久，崗樓頂上
的桃花漸漸地落去，又過些日子，從桃花
落去的根腳萌出了一個個青色的疙瘩，那
是水蜜桃開始成長了，輪到我站崗的那天，
心血來潮的數(shù)了一下，桃枝上竟掛著五只
水蜜桃。連隊十分重視對這五只水蜜桃的
看護(hù)，“哨兵要把這水蜜桃情況與彈藥庫
安全狀況，一并記錄在《哨兵執(zhí)勤日志》上，
一班一班交下去?！边B長明確要求。隔壁
桃園的承包戶姓姚，老姚早已經(jīng)發(fā)覺越墻
過來的水蜜桃了，不止一次對我們揮揮手：
“解放軍同志啊，桃子跑到你們那里就屬
于你們的了，熟了你們就摘下吃吧。”指
導(dǎo)員說：“不行，這幾只水蜜桃雖然長到
我們這邊了，但還是屬于老百姓的。等桃
子熟了，我們要一只不少地摘下送過去?！?/p>
五只水蜜桃眼見一天天由小變大，一
天天由青變黃，漸漸地，把那根桃樹壓的
彎曲下來，水蜜桃已經(jīng)可以碰到我們的頭
頂了，聞著從崗樓頂上飄下來的陣陣香味，
這考驗既具體又嚴(yán)峻，大家感覺頭上頂著
的是誘惑與壓力，先前欣賞桃花的美好感
覺早已消失。有一天晚上，帶班的班長對
我說：“你打開手電筒照照上面?！蔽野?/p>
手電筒光柱射向崗樓樓頂，班長察看得很
仔細(xì)，嘴里數(shù)了數(shù)，末了吸吮了一下嘴唇：
“嗯，五只，都還在?！彼睦锾?shí)了，
到了交班給下一班哨兵時，我們都有一種
如釋重負(fù)的心情。
盡管我們像看守后面庫房里的彈藥一
樣，精心守著崗樓頂上那五只水蜜桃，但
還是出事了，一天清早，哨兵報告，竟少
了一只水蜜桃。昨夜下了整夜的雨，這只
水蜜桃到底是哪個時辰丟的？哪個哨兵偷
摘了？連長掃了一眼整齊站在面前的哨兵，
說：“再仔細(xì)搜索！”昨晚執(zhí)勤的所有的
哨兵，在朦朦朧朧的晨色中，有的打著手
電筒，有的貓著腰，有的幾乎匍匐地面，“在
這在這！”還是那個匍匐著的哨兵眼尖，
在矮墻腳下一束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那只水蜜桃。
顯然，昨夜的風(fēng)雨把這只先熟的水蜜桃吹
落下來，可惜已經(jīng)爛了。連長望著手里的
那只爛桃，幽默了一句：“可把你逮住了，
收兵吧?！痹緷M面愁云的哨兵們個個都
像打了勝仗。
隔壁桃園開始采摘水蜜桃上市了。指
導(dǎo)員對我說：“跟我去隔壁的桃園里看看
吧。”我心領(lǐng)神會，摘下崗樓頂上那幾只
水蜜桃，趁指導(dǎo)員與桃農(nóng)老姚東拉西扯的
機(jī)會，悄悄地放進(jìn)了那一排排水蜜桃紙箱
里。
第二年春天，部隊移防調(diào)走，彈藥庫
搬遷，那崗樓自然就作廢了。時光匆匆，
許多年過去，一直沒有機(jī)會回老營房舊地
重游。
“新上市的正宗無錫水蜜桃哦，要
吧？”聽到水果攤老板的叫賣聲，我油然
想起曾經(jīng)站崗的崗樓，崗樓頂上的水蜜
桃……
18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午夜列車驚魂
文 / 葉良駿
散文掇英
今年中秋全家去了安慶，三天時間，
去黃梅戲會館看戲，祭掃陳獨(dú)秀墓，參觀
博物館，還去大別山腹地岳西，走訪多年
扶貧的農(nóng)村小學(xué)。大樓、操場依舊，如今
學(xué)生只有 27 人，三個老師。
16 號買回滬票，竟全線無票。好不容
易搶到了退票，卻分散在兩節(jié)不同車廂。
聽說因臺風(fēng)，所有去上海的火車都停在南
京，只有我們這次車會到上海，人都擠了
上來，車上擠得水泄不通，我和孩子只好
到餐車去碰碰運(yùn)氣。火車剛開出鎮(zhèn)江就停
了，不明原因。接著空調(diào)停了，燈也關(guān)了。
人們躁動起來，但沒人站出來解釋。門窗
無法開，一會兒車廂里就熱氣逼人，氣都
透不過來了。有人大喊大叫，有人揪著餐
車服務(wù)員要找列車長，有人威脅要敲破車
窗……亂成一鍋粥。大人喊小孩哭，罵聲
震天，場面失控，一片混亂。我趕緊站起
來勸阻，并高喊，趕緊打開車門，讓新鮮
空氣進(jìn)來。已有人喊老人悶壞了，要打
120……服務(wù)員不斷打電話，車廂兩邊門打
開了，但人實(shí)在太多，后面人還是呼吸受阻。
很多人吵著要下車，又大吵起來。幾個乘
客和我一起安撫那些昏了頭的亂吵者，我
拉幾個身強(qiáng)力壯的青年守著車門，不許人
下去，我站在后面再三勸阻。不知過了多久，
說可以下去走走了，人群一堆一堆沖下去，
還有人拖著行李往外走。更多的人擠在車
門囗，想吸囗新鮮空氣，吸進(jìn)去的都是“肉
夾氣”！女列車長終于露面了，她解釋，
19
因為前方出了問題，導(dǎo)致用電困難，
只得關(guān)閉空調(diào)、照明燈。她令列車
員向乘客送水，還拿來醫(yī)藥箱，她
的話使乘客安靜下來了。
她看向我，有人說，這是老師，
多虧她大聲勸阻才沒鬧事。列車長
擠到我面前問，你沒座位？這趟車
能擠上就不錯了，我笑而不答。列
車長動員餐車上坐在唯一凳上的小
伙子讓我坐，他站起來了。這個年
輕人剛才戾氣十足，我不敢坐，他
又坐下了。
列車長搖搖頭，又去車下看情
況。因不知何時開車，許多人擁向
餐車，柜臺被擠歪，冰箱邊圍滿人，
搶著買食物和水。服務(wù)員見有人渾
水摸魚，急得哭了。我擠過去大喝，
別搶！排好隊付錢后再拿東西！竟
震住了人，一下子安靜了。我又喊，
每人只能買一樣食品！有幾個胸佩
黨徽的人幫著維持秩序，總算不再
你搶我奪了。我被圍在人群中，渾
身冒汗頭暈眼花。趕緊往門口擠，
但擠不過去。不知誰拉著我喊，讓
一下，讓這位老師到門囗去！總算
到了門囗，吸了幾囗新鮮空氣人才
緩了過來。
電終于來了，傳來消息說馬上
可以開車了。下車的人都被叫上車，
統(tǒng)計已走了的乘客，安撫狂躁的那
幾個男人，又等了一個多小時，車
開了，只是開得很慢。原來臺風(fēng)刮
倒大樹，壓斷高壓線后倒在鐵軌上，
整個線路電斷了，正在搶修。
列車長長舒了一口氣，堅持把
我領(lǐng)到一等座車廂。我要補(bǔ)差額，
她說有人擅自下車，這位置是空著
的。我已沒力氣與她客套，一屁股
坐下，閉上眼就睡著了。等我醒來，
車已到虹橋站，晚到了三個半小時。
列車長特地來送我下車，她連連抱
拳說，多虧了你，謝謝謝謝！我竟
腦子一片空白，連句回復(fù)都說不出
來！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
至理名言??！午夜列車驚魂，情況
不明，人人手足無措。天災(zāi)人禍面
前，生命如紙，個個膽小如鼠。這
都是人之常情。但人畢竟是萬靈之
首，急難之中，保持冷靜，照顧婦孺，
是起碼的為人之道！在公共場所發(fā)
生突發(fā)情況時，多少年前，那句“我
是共產(chǎn)黨員！”，給我們帶來過多
少安心！贏得過多少贊譽(yù)！這次車
上默默地守護(hù)群眾，幫著排憂解難
的，都是佩著黨徽者，且都非常年
輕。這樣的傳承令人肅然起敬！
幸而安然度過！我管了閑事，
實(shí)是一種本能。因為只有環(huán)境好了，
大家都安全了，自己才不會受損，
這就是媽常說的，幫人就是幫自己。
這不，我毫發(fā)無損，還免費(fèi)坐了一
等座，心里美滋滋的！
20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老家的三棵樹，至今不能忘懷。
第一棵樹是柿子樹，在豬圈間
門口的小菜地邊上，樹長得高高瘦
瘦的，樹干中間還扭了一下，不直
了。葉子稀稀拉拉，夏天結(jié)了一些
柿子。這棵柿子樹不是好品種，柿
子不會自動去澀，要放在被絮里窩
幾天才行。這還是次要的，更重要
的是柿子皮下一包核，肉少核多，
現(xiàn)在水果店不賣這種柿子。
肉少核多就肉少核多吧！總比
沒有好。秋天，等不得它熟，柿子
皮青黃相間時就要采下來，否則會
爛在樹上或者自己掉下來。
采柿子是父親的活。小竹竿上
綁一個樹枝做的木鉤，把半生不熟
的柿子鉤下來，有的掉在地上，有
的柿子柄上的小枝卡在木構(gòu)上，我
把鉤子上和掉地上的拾到籃子里交
給娘。這時的柿子還是硬的。
娘把硬柿子放在腳爐里用灶肚
灰窩好，放不下的放在被絮里窩。
不知要窩多少天，反正我覺得好幾
天，娘就輕輕地扒開灶肚灰，翻開
被絮，捏捏軟了，讓我剝掉皮吃。
有的還有點(diǎn)澀舌頭；有的熟過頭，
拿不起了。少數(shù)是好吃的，特別是
包在核外面的一層肉，嚼上去的感
覺太好啦！現(xiàn)在我每年秋天都會吃
一次柿子，想是對兒時吃柿子時，
又盼望又失望的心理回望和補(bǔ)償
吧。
第二棵樹是豬圈間西邊的那棵
桃樹。桃樹是父親種的，不高。幾
散文掇英
三棵樹
文 / 趙積尤
21
年后樹冠長得很圓正，開始結(jié)桃子了，還
不少。
當(dāng)桃子已經(jīng)長大但還沒有熟的時候，
父親用舊報紙一只一只包起來，說是怕蟲
蛀，還怕被麻雀啄。
我真的很盼望吃到桃子，每天要幾次
問父親可以吃了嗎？過了幾天，樹上的桃
子都沒有了，不知被誰采了去。多年以后，
宅上阿根對父親說：“月亮光里，申報紙
包得一只一只不要看得太清爽哦！”原來
是被他采去了。想要防蟲防鳥，沒有想到
防人。后來豬圈間翻建，父親把桃樹挖掉了。
第三棵樹在后宅溝邊上，是烏桕樹，
旁邊還有一棵楝樹，一棵楊樹，一棵榆樹。
它們排成一排，夏天都長滿綠葉，冬天葉
子都掉了，樹枝樹梢都是光禿禿的，烏桕
在里面并不起眼。
不過在秋天，楝樹、楊樹和榆樹的葉
子慢慢變黃，只有烏桕樹的葉子變得綠中
有黃、黃中帶紅，紅又紅得深深淺淺，可
以說是秋色斑斕。很多年以后在南京棲霞
山賞秋，有一片美麗的秋林是烏桕樹，才
知道烏桕樹也是觀賞樹。冬天，烏桕樹的
葉子掉光了，滿樹掛著許多小如黃豆的白
色烏桕籽。
這棵胸徑有一尺的烏桕樹后來派了大
用場。文革初期，我的祖母過世了，那時
已經(jīng)買不到棺材，火化還不被大家接受，
父親就把這棵烏桕樹砍了，鋸開后做了一
口棺材，在自留田挖了很深的坑，把老祖
母安葬入土。由于不起墳頭，幾年后，自
留田重劃，我就找不到位置了。
22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散文掇英
午后，走進(jìn)富陽湖源鄉(xiāng)雙喜村梅州壩
景區(qū)正逢下雨。站在馭水山居（又名梅驛
山居）寬敞整潔的陽臺上眺望湖源山水，
猶如置身于美輪美奐的夢境之中，又好像
干涸已久的心一下子被潤透了淋醒了。于
是索性走出山居讓自己成為風(fēng)景中人，也
好盡情享受雨的滋潤。
是時五月，臨近入梅，雨也就多了幾
分纏綿溫婉。往日那秀絕塵寰的青山峰巒、
茂林修竹、爛漫山花和精美的農(nóng)家樓舍倏
然間都被洇潤得格外明朗盎然，讓人只想
守住這濕潤清新的日子。若是風(fēng)和日麗，
山居四周的杜鵑花、月季花、豌豆花、八
瓣菊和許多不知名的花兒定會招來無數(shù)沾
花惹草的小生靈?？纱藭r的雨越下越密，
看不見蜂飛蝶舞，也聽不見鳥們的歡唱。
除了雨落樹葉的窸窣低吟，還有嘩嘩作響
的流水之聲隨著雨絲飄蕩而來，似乎要你
透過雨絲去想象雨中山水的朦朧與詩意。
然而，眼前的山水并不朦朧縹緲，只是山
頭和山脊錯落間偶爾生出灰白的霧靄繚繚
繞繞一陣就悄然隱去了。這時，山巒的起
伏、林木的層次疊翠分明；寬廣的湖面也
越發(fā)純凈明亮，像是嵌在兩山之間巨大的
光面翡翠，映照著兩側(cè)青山，也映照著古
樸靜美的六角梅州亭。此刻，我循著影影
綽綽的倒影，驚喜地發(fā)現(xiàn)湖面一側(cè)兩壩之
間百多米長的琴鍵式步道未被湖水漫沒，
并有行人悠然往返兩岸。原來，環(huán)湖堰壩
依山而筑，設(shè)有多個堰坎和閘門等“機(jī)關(guān)”，
從而使整個梅洲堰壩集水庫、泄洪、通行
和景觀為一體，且一年四季堰內(nèi)湖水始終
保持恰好水位。漫步于高出水面的步道宛
如腳尖在水面上“彈琴”。而連接步道的
階梯堰坎因湖水的落差而形成一排排階梯
瀑布。無論是遠(yuǎn)眺還是近觀，飛流的瀑布
今夜，雨滴溪水伴我入眠
文 / 劉向東
23
就像一排排脫韁的駿馬朝著下游雄偉的梅
州大橋奔騰而去。面對如此壯觀美景，我
不得不敬佩湖源人民的勤勞與智慧。因為
是他們徹底翻去了“壺源十八渡，渡渡要
脫褲”的歷史，讓千年的古渡口煥發(fā)出美
麗青春。
同樣，青春般美麗的還有馭水山居門
前一條婉轉(zhuǎn)逶迤的溪流。涓涓的溪水是雨
的精靈，山的律動，更是生命的本源。我
順著清純的溪流去朝圣心中的風(fēng)景，相伴
的是山居人家的情義。我想：能與這樣的
雨這樣的溪和山居主人潘文華何田鳳夫婦
相遇也算難得的幸運(yùn)。若是往?？峙虑笠?/p>
無用，就像人間緣分，求之不來，不求則來。
尤其感動的是每次入住山居，清爽的房間、
美麗的山花、新鮮的果品、清香的野茶、
自釀的美酒和主人的熱情，以及當(dāng)?shù)厣揭?/p>
特色美味都會令人深感家的溫馨。
這不，連綿的山巒稍染一抹黛青，山
居主人就親切呼喚我們用餐了。而在我逆
溪回轉(zhuǎn)的瞬間，意外看見古銀杏樹上有兩
只并無遮蔽的長尾灰喜鵲在雨中交頭接耳。
有趣的是它們時而抖抖翅膀，時而互相梳
理，那耳鬢廝磨的樣子儼如一對愛伴歸巢
前的梳妝撫慰。由此我深信：世間縱然有
風(fēng)雨，但真情無論何時都會閃爍光芒。就
像那對喜鵲，彼此的真實(shí)是心靈的交融和
相逢的珍惜，也是情感的敬畏。而這種真
實(shí)好比荒漠的甘霖和清澈的溪水，凈化的
是心靈，滋潤的是心田。同時也會令我想
起“梅州古渡”標(biāo)牌上的美麗話語：“山
谷里的風(fēng)，催促我們相逢；這么近，這么美，
周末到湖源。”開心的是這次相逢又在周末，
還有五月的雨。
今夜，雨滴和溪水好伴我安然入眠了。
24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傍晚的玩具店顯得有些凄冷，
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卻都不
往里邊瞧——他們都急著找地方吃
飯。墻上的掛鐘“滴——滴——”
地響，收銀臺上只有一個百無聊賴
的收銀員，掰著手指頭數(shù)還有多久
下班。
黃昏柔和而又溫暖的光線被窗
框割成一塊一塊的，其中一塊正好
完全覆蓋一個兔耳玩偶。她長得毛
茸茸的，通身粉色最惹得女孩子喜
愛，長長軟軟的兔耳神氣地豎在頭
頂，瞇成月牙狀的眼睛顯出幾分俏
皮。胸前的咖啡色蝴蝶結(jié)更顯精致，
掌心的愛心是女孩子們的最愛，肉
球似的小尾巴任誰見了都想捏上一
把。今天是她到這的第一天，她的
眼珠不住地骨碌碌地轉(zhuǎn)，好奇地打
量周圍的一切。
“滴答滴答滴答，滴滴答答滴
答——”熟悉的鈴聲響起，收銀員
一個機(jī)靈站了起來。顧客是一對母
女，母親約莫三四十歲，女兒五六
歲的樣子。女孩眼尖，一眼看中了
躺在貨架上的那只兔耳玩偶?！皨?/p>
媽！我要這個！”她踮起腳尖，卻
還是夠不到最上面的玩偶。收銀員
幫她拿了下來，笑瞇瞇地說：“小
妹妹真會選，這是今天才來的新貨，
這個款式的最近可受歡迎了！”母
親笑著，“確定不再看看了嗎？買
完以后就不能換了！”她接過來，
前前后后地翻開有沒有線頭或是掉
毛。“嗯！”女孩將她搶回來摟在
筆尖童心
文 / 鐘佩璇
玩偶
25
懷里，滿臉都是幸福的笑。
母女倆走在回家路上，女孩將
她高舉過頭頂：“不如就叫你小滿
吧！小滿小滿，你以后就和我睡了
哦！”“今天不行，要給她先洗個
澡。”“啊，小滿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
臟??！”“就像你每天要洗澡一樣，
她隔幾天也要洗哦……”母女倆漸
漸走遠(yuǎn)，街上只留下她們越拖越長
的影子，和陣陣歡笑……
小滿一來，家里的其他玩偶明
顯感到自己的地位受了威脅。先是
睡覺只抱小滿，吃飯只帶小滿，看
動畫片只摟小滿，最后連過家家也
只和小滿玩。每天晚飯過后，母女
倆湊在地毯上，把一箱洋娃娃全部
倒出來，玩過家家，扮公主——公
主當(dāng)然永遠(yuǎn)是女孩，母親和小滿輪
流充當(dāng)惡龍和王子。
女孩 7 歲了，上小學(xué)一年級。
晚飯過后，母親又搬出了玩具，女
孩卻煞有介事的說：“今天老師留
作 業(yè) 了！ 要 把《 靜 夜 思》 讀 出 來
的！”“哎呀，瞧我這記性，還是
咱閨女自覺 ! 來！咱一起讀。窗前
明月光……”小滿就在旁邊，笑著，
看著她們。
女孩 10 歲了，上三年級。晚
飯過后，母親照例搬來板凳坐在
女孩書桌前，卻被她一個健步叫
?。骸?老 師 說 了， 今 天 開 始， 作
業(yè)自己做！家長只負(fù)責(zé)簽字！”她
把小滿扔在一邊，往常小滿坐的位
置放上了書本。母親尷尬地站著，
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我去給你
削個蘋果！”“不可以！老師說了
做作業(yè)不可以吃水果！”“那倒杯
水？”“老師說了不可以分心！你
出去啦……”她把小滿塞給母親，
然后砰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卻一不小
心夾到了小滿的耳朵?！斑沁凇?/p>
一聲，小滿的耳朵耷拉下來，女孩
心疼落了眼淚，哭得眼睛都腫了。
母親無能為力，只能安慰女孩。
來女孩家這么久，小滿第一次
覺得，女孩好像不需要自己了，她
有些難過。
女孩 12 歲，小學(xué)五年級，畢
業(yè)考如約而至。角落里的玩具箱好
像很久沒動過了，雪白的蓋子積上
了層灰。女孩每晚都忙到很晚很晚，
晚到都沒有時間和小滿說悄悄話
了。小滿越發(fā)覺得自己淡出了女孩
的生活，但好在每次吃飯時女孩還
是會把她放在旁邊，她還可以趁著
這短暫的時間好好看看女孩。
女孩 14 歲，七年級了。初中
的生活越發(fā)的繁忙，外面的世界也
越發(fā)精彩，無時無刻不吸引著女孩。
智能便捷的手機(jī)比一成不變的布娃
娃好玩的多，這點(diǎn)連小滿自己都知
道。每當(dāng)女孩對著手機(jī)屏幕捧腹大
笑的時候，她只能自己一個靜靜地
待著，玩偶默默回想著那個五六歲
26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的女孩對著自己笑的樣子，便有了安慰。
她和女孩的交集，徹底變成了無聲的陪伴，
以及每天睡覺時聽女孩抱怨班里的各種瑣
事和八卦。
女孩 17 歲了，高一。這年小滿遭受了
自己玩偶生中最大的磨難，徹底告別了自
己的青春年華。女孩將她隨意扔在地上，
母親端菜時絆到她身上了，滿滿一碗雞湯
四濺，小滿的肚子也裂了。雖然女孩對此
只是表示淡淡的“哦”，但母親還是將小
滿縫好了——她現(xiàn)在是個丑八怪了，再也
沒法把女孩從手機(jī)里吸引出來了。
女孩 19 歲，高中畢業(yè)。她終于結(jié)束了
自己長達(dá) 15 年的學(xué)習(xí)生涯，迫不及待地融
入社會，每天游走于各類聚會，KTV，花
幾個小時打扮自己。她的口頭禪成了“媽，
我今天不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吃吧！”然
后，便只留下一聲清脆的關(guān)門聲，絕塵而
去。家里，只有母親和小滿了。飯端上來了，
是最樸素的白面。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
一向節(jié)儉的母親，居然盛了兩碗面。另一
碗放在對面，她想了想，把小滿拿出來。“吃
飯了啊……”她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女孩 27 歲，今天她要徹底地搬離這里，
她有自己的家庭了。當(dāng)她清點(diǎn)完自己的所
有生活物品時，母親遲疑了一下，拿出小滿：
“陪了你那么久不容易，拿去給孩子玩玩，
啊。”小滿現(xiàn)在毛色黯淡，禿了好幾塊，
蝴蝶結(jié)不知道丟在哪個犄角旮旯了，尾巴
也脫線了。女孩皺了皺眉頭：“用了這么
久臟不臟啊，我又不是沒錢，可以買新的。
媽我走了，照顧好自己啊。”
母親想說點(diǎn)什么，但終于只是靜默著，
看著女兒坐的小轎車嘟嘟開走，懷里的小
滿低下了頭。
母親進(jìn)屋，到廚房下面條做午餐。桌
上的手機(jī)屏幕忽然一亮，屏保竟還是那個
五六歲的女孩，高舉著新買的小滿。
“我最喜歡媽媽了！”她當(dāng)時是這么
說的。
“啪嗒——”有什么東西滴落在屏幕
上了。
27
筆尖童心
在愛的盡頭等你
我 是 一 個 絕 對 仿 生 機(jī) 器 人，
準(zhǔn)確來說我是植入了人工智能的
“人”。我死于許多年前的一次降
維打擊，本應(yīng)該不復(fù)存在的我，因
為一個細(xì)胞得到了重生。而計算機(jī)
代替了我的大腦，使我擁有了比以
前更高的智商。
“地球人擁有情感，而她并沒
有情感模塊?！崩淅涞碾娮雍铣梢?/p>
響起。
“可情感是累贅，我們的祖
先在幾千年前就拋棄了情感，作為
我們星球研發(fā)的武器，她同樣不需
要情感。”同樣是電子音，只是這
個聲音更加支離破碎。
這是一段我在遠(yuǎn)行前聽到的
話，也對，作為這個星球的人，我
們不需要情感，智慧是我們最強(qiáng)的
防線。我可以通過智慧來奪取地球
的文明，將它毀滅，創(chuàng)造我們星球
的新生，擁有一個更美麗的家園。
四光年的距離對我們的文明來
說不足一提，我很快來到了地球，
進(jìn)入了一個名為“孤兒院”的機(jī)構(gòu)，
耐心的等著地球人將我?guī)ё?。由?/p>
沒有情感，我并不怎么適應(yīng)地球人
流露出的樣子，相比他們的喜怒哀
樂，面無表情，更適合掩蓋內(nèi)心的
想法，同時，我也能輕易的讀出他
們心中所想。在來來往往的很多人
中，我都能讀到虛偽、惡意，也有
在愛的盡頭等你
文 / 吳騏宏
28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一些是真真切切想要收養(yǎng)孩子的，迫切、
焦急?？蓭啄赀^后，依舊沒有人帶我走。
直到她的出現(xiàn)，我頭腦里的芯片，一眼就
看出它屬于科研所，幸運(yùn)的是，她選中了我，
這是個絕佳的機(jī)會，我甚至可以通過她直
接毀滅地球文明。
歲月如梭，5 年過去，我成為了地球
人口中的“初中生”。她對我的關(guān)懷也一
直無微不至。在深夜里為我掖好被子的是
她，送水來的是她，做出美味佳肴的依舊
是她，放下手頭工作來關(guān)心我的仍然是她。
雖然我們星球的人不需要進(jìn)食，但是為了
適應(yīng)我，還是饒有興趣的吃起了地球人的
食物，每當(dāng)吃著她精心烹飪的菜時，我總
會感覺一串?dāng)?shù)據(jù)混亂，沒有根由。她喜歡
看我吃著她的菜，然后在一邊傻笑，溫柔
且慈祥，仿佛我是她唯一的寄托與依靠。
我知道她也是孤兒 , 可在我面前，她卻是
一位母親，她流露出來的是一種情感，叫
做母愛。我的芯片第 1 次運(yùn)轉(zhuǎn)失靈，我甚
至期待她會一直溫柔的對我，可母愛不屬
于我們星球。在我的母星，所有人都沒有
母親，我們都是一臺電腦的克隆體，只是
被加上了一個人形外殼罷了。
我開始計算母愛，可每一次都是真無
窮，情感這種東西，不應(yīng)該是正無窮?。?/p>
我百思不得其解。
六年將滿，上級發(fā)來通知，她領(lǐng)導(dǎo)的
項目即將收官，其中的奧秘對我們無比重
要，可以幫助我們直接侵略地球。在完成
項目的那一天，我將運(yùn)用我的智慧的大腦
進(jìn)入科研所的電腦，帶著所有數(shù)據(jù)離開地
球，離開她，然后毀滅文明?？晌揖尤粚?/p>
這個計劃產(chǎn)生了排斥，我甚至想留下來將
地球當(dāng)成自己的家?？勺罱K我選擇了服從。
就在項目完成的那個晚上，我正要敲
入最后一個代碼來奪取機(jī)密，門卻一聲響，
我警覺的合下電腦，裝作正在學(xué)習(xí)。她拿
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走了進(jìn)來，輕輕放
在我的桌上?！皩W(xué)習(xí)不要太累了，壓力不
用太大的 , 自從收養(yǎng)你以來，媽媽就沒見
你笑過。”我該怎么說呢，只好暗暗嗤之
以鼻，計算機(jī)的高強(qiáng)度運(yùn)算讓所有地球生
物出的題都臣服于我的腳下，怎么會有壓
力呢？
“媽媽希望你能快樂一點(diǎn)，不要永遠(yuǎn)
都這么冰冰冷冷的，吃著把牛奶喝了吧，
早點(diǎn)睡?！蔽乙汇?，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出現(xiàn)了，一瞬間腦內(nèi)所有高根方程解開，
母愛的確是真無窮??！
我突然感覺眼睛有點(diǎn)酸，一種被地球
人稱為眼淚的物質(zhì)即將滑落，我連忙控制
身體將它收了回去，告誡自己：你沒有情
感，你不能流淚。可是雖然淚水沒有滑落，
但我卻張開的嘴，無法控制自己的喊出了
兩個字：“媽媽！”
她又驚又喜，六年來，這是我唯一一
次叫她媽媽，我想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
29
歡歡喜喜的跑了回來，“小小，你終于愿
意叫我媽媽了！”她開心地抱住了我，我
感受到了這具身體的心臟在跳動，母愛真
的很溫暖！我從未擁有過的情感突然生根
發(fā)芽，嘴角逐漸彎成一個淡淡的弧度，一
股從未有過的感覺席卷全身，我綻出了一
個微笑。那一刻，我們之間的隔海消失不見，
只有母親與女兒，愛與感激。
她最終是一步三回頭離開我的，呵呵，
僅僅是因為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被她收養(yǎng)了 6
年的女兒，叫了她一聲媽媽，她就這么快樂，
人類的情感真是一種奇特的東西啊！地球
人會笑會哭會生氣，會對喜歡的人好，而
我以前從未體驗過。我們需要情感，我們
星球的逐步毀滅正在于沒有情感，愛的力
量能夠改變一切，將冰川融化，將星辰顛覆，
將美好傳遞。我終于意識到了，為什么地
球人的文明能夠長存不滅！因為他們心懷
大愛，心中一直都有著愛！
“好了，現(xiàn)在可以完成你的使命了，
按照我們說的那樣，開始吧。”這次的指
令員電子音比之前更加冷了，還帶了點(diǎn)破
音，這聲音跟她比起來可是差遠(yuǎn)了，一點(diǎn)
也不溫柔。
我笑了笑，“突然不想完成任務(wù)了，
你看著辦吧?！闭f著我直接按下 delete，
當(dāng)當(dāng)，剛才編輯好的一切代碼都消除了，
要是再弄一遍也無濟(jì)于事，科研所的防護(hù)
系統(tǒng)就在剛才開啟了。
“你笑了，說明你具有了情感，有情
感的，應(yīng)當(dāng)毀滅。”電子音依舊是波瀾不動，
完全按照著母電腦的指令，我知道他即將
按下銷毀我的按鍵，然后，世上再也沒有
一個被母親稱為“小小”的人。
“我想母電腦是不懂的，它也應(yīng)當(dāng)有
情感，人類同樣有人工智能，但是他們?nèi)?/p>
工智能測試就是測出它是否有情感。情感
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建議你們來地球看
看，然后 change，這樣對我們和地球人
都好?！蔽页弥N毀程序還沒啟動，嘗試
了一下洗腦，不過看起來這位母電腦最忠
實(shí)的奴仆好像沒有什么改變。
我看見他按了一個紅鍵，我的身體開
始一點(diǎn)點(diǎn)破碎，我笑著接受，看了房門一眼，
門外是我親愛的母親，可她就永遠(yuǎn)見不到
那個她呵護(hù)了 6 年的女兒了。我用盡最后
一絲力氣，寫下了一張小小的便箋。
第二天，母親欣喜推開女兒的房門，
卻只見到空蕩蕩的床，和一片小小的芯片，
她驚疑地看向書桌，上面有一張?zhí)焖{(lán)色的
便箋，上面有著方方正正的字：親愛的媽媽，
我在愛的盡頭等你。
我只是在某一天闖入了你的世界，然
后又離開了你，只能說天意弄人，我還來
不及把你認(rèn)定為我的母親，就早早離去。
便箋上的是謊言，因為我知道，愛，是沒
有盡頭的。
30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詩歌精選
劉希濤短詩選
文 / 劉希濤
一支鐵的馬隊，
從爐膛急速奔出，
揚(yáng)起火的鬃毛，
卷著熱辣辣的旋風(fēng)，
掙脫一個小小的王國，
盡享馳騁的歡樂……
那一路迸濺的鋼花，
多像一群——
被驚飛的麻雀，
呵，一群自由的精靈，
正用晶亮亮的爪子，
把嶄新的世界探索……
1
出鐵
劉希濤簡介
劉希濤先生畢業(yè)于復(fù)旦大學(xué)新聞系，為中國作
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上?！冻鞘袑?dǎo)報》編委、副刊部
主任，上海作家協(xié)會詩歌組組長，《上海詩人》創(chuàng)
刊人?，F(xiàn)為《上海出?？谖膶W(xué)社》社長，《上海詩
書畫》和《出?？谖膶W(xué)》主編。多年來，劉希濤先
生相繼出版詩集、散文集和報告文學(xué)集 16 部，多
次獲得國家級、省市級大獎。
劉希濤先生成名很早，他創(chuàng)作的有關(guān)鋼鐵、軍
營題材的詩歌，以其濃郁的情感抒發(fā)，形成了鮮活
的特色，尤其膾炙人口，愈久彌香。
本刊這一期選擇劉希濤先生的幾篇詩作予以發(fā)
表，并請寶鋼報原副刊編輯、著名女詩人曹愛紅女
士作簡要介紹和評論（見 35 頁），以饗讀者。
31
穿上新工裝，
登上操縱臺！
排排電珠直眨眼，
又是驚奇又是猜：
“姑娘來干這一行，
可知火龍脾氣怪？
怎經(jīng)得——
煙熏熱浪篩？”
果然，煙厲害，
纏住姑娘不散開；
果然，火厲害，
卷著熱浪撲上來！
操縱臺呵，
活像太上老君八卦爐，
頃刻烤紅——
姑娘的兩瓣腮……
任憑高溫扯衣角，
住憑火舌舔膝蓋！
姑娘踏住火龍背，
任憑踢打任憑摔！
日受千朿青煙熏，
夜經(jīng)萬股氣浪拍……
姑娘擒“龍”越鋼山，
樂得軋機(jī)齊喝彩！
排排電鈕睜大眼，
又是信服又崇拜；
任憑姑娘巧手撥，
日夜輝映操縱臺！
2
擒“龍”姑娘
32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連長的一雙腳板呀，
是屬虎的。
那么的勇，那么的猛，
練兵場上，跑跳蹦縱，
雙腳跺得地心動！
刺殺——一對滾地龍，
追擊——平地刮旋風(fēng)，
大吼一聲霹雷響：
“同志們，跟我沖！”
連長的一雙腳板呀，
是屬貓的。
那么的輕，那么的靈！
查鋪查哨，走走停停，
好似飄著一朵云！
壓蚊帳——如同折封信，
關(guān)窗戶——就像扣衣領(lǐng)，
整座營房呀，
跳動著一顆慈母心……
3
連長的腳板
我多想變作一棵松樹
深深植根于你的山嶺
與曙光與晚霞細(xì)語
與太陽與月亮親切
盡情妝扮你的一片綠蔭
我多想化作一泓清泉
沿你布滿碎石的曲徑
一路叮咚一路歌唱
你的形象你的風(fēng)采
是我心中的一塊明鏡
我多想變成一只雄鷹
沿著你的海岸線飛行
風(fēng)在呼嘯云在翻騰
飛越黑夜飛越黎明
在“祖國萬歲”的歡呼聲中
體驗一種特有的心情
4
致祖國
33
像位沉吟的詩人
突然間，爆發(fā)了感情
一首雄壯的詩
——跌下爐臺
字字句句
迸濺金星
火的舞蹈
鐵的旋律
鋼的音韻
詩，涌出爐口
將化成無數(shù)
——機(jī)械的手臂
把今日的華廈支撐
不停地朗誦
不息地奔騰
然后，在一個個鑄模里
恢復(fù)了平靜
呵，那鮮紅的血液
凝結(jié)成
振興民族工業(yè)的詩魂
5
詩，涌出爐口
34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6
新年鐘聲
這新年鐘聲
仿佛天際的春雷
滾過廣袤的大地
喚醒沉睡的生命
呵，老去的是時間
不老的是青春
我們是一群幸運(yùn)的人
又一次撞響了
新年的鐘聲
這新年鐘聲
宛若淡雅的丁香
綻放在寂靜的子夜
散發(fā)出誘人的芳馨
呵，掀過去的是陳舊
打開來的是嶄新
兩千年只是短暫一瞬
天地間回響著宏亮的聲音
這新年鐘聲
猶如初升的太陽
撕破黑沉沉的天幕
迎接美好的黎明
呵，不滅的是希望
燦爛的是憧憬
響應(yīng)你無比神奇的召喚
我們拉緊手
走進(jìn)如花的早晨
35
文藝評論
劉希濤老師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資
深會員，中國詩壇著名的“鋼鐵詩
人”，60 余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創(chuàng)作
出上千首詩，出版十余部個性鮮明、
在社會上引起廣泛關(guān)注的詩集、文
集，近百次獲得省市級、國家級獎項。
劉老師是位生活經(jīng)歷豐富、并
且用心感受生活的文化名人， 幾十
年來，他始終深入生活、扎根基層，
無論是在部隊還是在工廠，在報社
還是在日常生活中，他從未停止過
對生活的感受和思考，他用畢生的
熱情在生活的海洋里遨游，他的每
首詩都散發(fā)著濃郁的生活氣息和深
沉的情感，他的詩歌涉及的領(lǐng)域很
廣，寫軍營、寫鋼廠、寫校園、寫
城市、寫旅途、寫風(fēng)光、寫鄉(xiāng)愁、
寫愛情、寫四季……他的詩感情真
摯、樸實(shí)、自然，語言生動、鮮活、
直率，創(chuàng)作手法上善用比喻和意像，
寫人狀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宛
如一幅鋪展開的畫卷，給人以無盡
的審美享受。如《連長的腳板》這
首小詩將連長的腳板通過兩個比喻
“虎”和“貓”，形象生動地展示
了連長在訓(xùn)練場上的威猛，在查哨
查鋪時的輕柔，這一猛一輕反差手
法的運(yùn)用使詩歌的藝術(shù)魅力進(jìn)一步
提升，它增強(qiáng)了我們在閱讀過程中
的視覺和聽覺的沖擊力，營造出一
種獨(dú)特的氛圍，從而使作者想要傳
達(dá)的主題和情感更加深刻?！冻鲨F》
一詩則運(yùn)用了豐富的想像，爐膛急
速奔出的鐵水像馬隊，迸濺的鋼花
像一群被驚飛的麻雀，多么富有動
感的畫面?。∽屪x者瞬間進(jìn)入詩歌
中的場景，仿佛親身經(jīng)歷這其中的
一切。
“鋼鐵詩人”熾熱的情感
文 / 曹愛紅
36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詩歌精選
只剩薄薄一頁，萬物將在無聲中
開始新一季輪回
在紙上虛度的光陰，仿佛一戳即破
我把它們悄悄折疊
放進(jìn)昨日行囊
半生浮沉，所謂的愛恨情仇
只是一首詠嘆調(diào)，當(dāng)紅塵煙云散去
站在身后的，都是曾被自己
忽略的細(xì)節(jié)
我的腳印，在久違的雪地上開花
循著梅花幽香，我給另一個自己
寫下遲到的告白
風(fēng)雪，將此刻的人間搖動（組詩）
紙上的光陰
文 / 倪寶元
37
開門見山
這扇門禁錮已久
我無法想象，被你再次打開的場景
在人間跋涉
萬物給予我的一切，已結(jié)痂成繭
我已習(xí)慣在有月光的夜晚出發(fā)，用還年輕的筆觸
感受你留下的訊息
其實(shí)，你的世界我曾經(jīng)來過
但你總像一座高山，隱約在遠(yuǎn)方
讓我無法靠近
今夜，當(dāng)無數(shù)意象，從我一首詩里起飛
你是否能感受到
這瞬間的疼
38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當(dāng)你用一場場雨水，粉飾我的天空
我知道，你的腳步
再也無法阻擋
或許，哭泣也是一種答案
但你的千言萬語，卻像青石板上的云煙
飄在我的水聲之外
春天的嫩芽，已舔開二月小徑
沿著你的四季逆流而上
我能否像柳枝，替你解開
那把命運(yùn)的枷鎖
雨水
歸去來兮。生命每一次涌動
并非只有風(fēng)霜雪雨
沉寂的大地，河水抱著陽光行走
一長溜青石板上，漸次靈動的腳步
正在擂響，失聲已久的音符
人間萬象，在青色背影里開始遼闊
更深處，有緩緩涌來的雷鳴
春歸
39
我確信，它荒蕪已久
磚墻后的影子，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這一刻，蟲聲透出新綠
將一闕宋詞送上高樓。我看見
歲月的藤蔓，沿著枯井
在夜色里蔓延
分不清是霧還是雨
庭院在一片飄渺里，失去自我
這夜的深邃，讓我無法避諱
這個春天的寒
庭院
燈光，落在街角
舉著燈火的人
迎風(fēng)而立，一站就是一生
從黑暗里出發(fā)的腳步，點(diǎn)亮了誰的黑夜
我看見身后，許多像蝴蝶一樣
翻飛的身影，隨燈火
慢慢退卻
風(fēng)雪，將此刻的人間搖動
我望向他們，就像望著你
我已聽見，這冰冷光芒之后
那些等待的心跳
街燈
40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坐在秋的風(fēng)景里（外一首）
文 / 陳曦浩
坐在幽藍(lán)的湖畔
吮吸著草木的氣息
一泓碧水流淌著秋的涼意
與天地相會
和湖水作伴
共享一方的清澈
懷著對大自然的敬畏
細(xì)品對生命的感悟
緩緩地坐下
坐在藍(lán)天和碧水之間
有人起身了
坐不住了
帶走了那份莊嚴(yán)
秋風(fēng)滑落在湖畔的長椅
穿行在留與走的風(fēng)景里
詩歌精選
41
搖落一樹的無奈
挑起莫名的憂傷
一枚枚，剝蝕了
那散失濃綠的記憶
踟躕、彷徨
清瘦了多少斑斕的華章
一聲聲別樣的句讀
詠嘆曾經(jīng)草長鶯飛的歲月
心緒游弋在霜月里
斑駁、蕭瑟
多少涼意和冷峻
湮滅了燃起的熱情
總想重拾幻想
刻畫濃妝的過往
秋的絮語
42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寶山?諸暨兩地書法篆刻交流展
慶祝新中國成立 75 周年
43
《盛興華誕聯(lián)》楷書
馬雙喜
蘇軾《西江月·重九》 草書
楊曙
44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傅若金詩一首》草書 王冕《梅竹軒為楊君道賦》行書
蔣英堅 金海炯
45
《雨醒風(fēng)載聯(lián)》篆書 楊維楨《題柯敬仲竹木》草書
鞠兵 許紹滿
46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陸游詩一首》楷書
章建東
毛澤東《清平樂·會昌》草書
袁旗
47
李白《望天門山》行書
江紹均
《毛澤東詩詞》隸書
黃連萍
48 | 寶山文藝 | LITERATURE AND ART OF BAOSHAN
毛澤東《卜算子·詠梅》隸書
陳益東
《鷹擊長空》楷書
劉慶榮
